这个故事，我再不说出来，恐怕就要烂在心里头了，我觉得世人没听过这个故事会有些遗憾。趁着喝了点酒，我还是讲一讲吧。我老家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岛上，我曾祖在世时，家里有很大一片地，还有一大排房子，几艘渔船，很是富足，生活一直比较平静。七十多年前，鬼子走后，天下还是不太平，东分西裂，四处硝烟弥漫，不过这个岛基本处于三不管状态。有一天岛上突然来了一群拿着铳、砍刀、船桨的海匪，当然他们以前是土匪，在地面上没有干过别的土匪就落海成了海匪。他们凶神恶煞的、无法无天的。一看十几条大汉，我曾祖他们也没多做抵抗，他们就把我们家给占了。见我曾祖还算本分，就分了一处停放船的地方给我们一家，一刮风下雨的，一家人就没法过。那些海匪天天吃香的、喝辣的，还要我曾祖母帮他们做饭，着实可恶可恨。我曾祖私下里去找过当时的官府，可对方说在打仗，没空，也没人手管你那个破小岛，不过确实也是，天大地大，一个小岛算什么。万般无奈之下，我曾祖就带着我爷爷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一座山，这山叫夺命山，听着很吓人，听说山里土匪出没，四周的人都不敢靠近。我曾祖就想着碰运气，看看他们能不能伸出援手助我们一臂之力。尽管他忐忑不安，可也没办法，都到了这个时候，不赌一赌也没用，一大家子人挤在那个破地方，旁边还是猪圈鸡窝什么的，臭气熏天，难以生存。他们进山大概五里路，突然蹦出两个人来，他们披着树叶和茅草做成的衣裳，这样不容易被敌方土匪发现，不过可把我曾祖他们吓一跳，还以为出来了两只狼，其中一只狼大些，一只狼小些。小狼就问我曾祖：“你是不是来送命了？”我曾祖说：“我的命不值几个钱。”大狼就说：“那你来作甚？”我爷爷站在一边连都吓青了，本想支吾几句，可一时说不出话来。还是我曾祖回答的利索：“有一桩买卖，想和你们谈一谈。”一听这话，大狼就说：“这就奇了，天底下哪有找土匪谈买卖的，别诓我。”我曾祖就说：“我命都在你们手里，还能诓你不成？”大狼看着手中的枪，小狼看着手中锋利的刀，笑了笑，说到：“确实，那你们跟我去见我们巩老大。”
他们约摸走了一里路，来到了一处茅草和石头搭建的房子，房子很大，没什么隔断，都是敞开的通铺，不过大房子边还单独做了一栋相对较好的房子，估计是巩老大住的。大狼叫人去喊巩老大，互相介绍完，就谈起正事。我曾祖说：“巩老大，半个月前我家来了一群海匪，他们人倒是没杀，但把我们家的房子，船什么的都占了，我就寻思着能不能找你们帮个忙？”巩老大瞧了我曾祖一眼，老实巴交的，就说：“忙，我可以帮，不过你们得付出些代价。”巩老大说：“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土匪，也做厌了，虽然和官府那边有些交道，可山下的百姓见了我们都像见了鬼一样。”我爷爷插嘴说：“刚才见那两个人时，我还真以为见鬼了。”这时，我曾祖就瞪了我爷爷一眼，还甩了一个耳光给他，对巩老大解释到：“小娃儿不懂事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巩老大摸了摸我爷爷的头说：“没事，这不怪小娃儿。”巩老大说：“我们想做好人，不做土匪了，这山里头瘴气也大，过不了几年，很多人都要做短命鬼了。”我曾祖也不想听他这么多道道，就说：“巩老大，你想我们家怎么做就直说。”巩老大拍了拍脑袋，说“我就喜欢你这么痛快，如果我们帮你打跑了，或打死了那群海匪，能不能让我做你们家的管家。你们那么多地，我们会派人帮忙种，你说行不？”我曾祖听他口气，还有这话，半天回不过神来，这哪像土匪说的话，就像一书生说的，话都说到这了，不答应也得答应，那些么个大枪在一旁晃一晃，就挺吓人。我曾祖就说：“既然巩老大快人快语，而且是我们开口求你，只要你们赶跑那群海匪，这事都好谈。”巩老大一听我曾祖这么痛快，放下手中的驳壳枪就拥抱起我曾祖来，我曾祖很难为情，被一个土匪抱着，就推了他一把，那大狼，立刻就想过来动刀子，以为我曾祖嫌弃他们老大。我曾祖一见大事不妙，立刻又伸出手紧紧拥抱起巩老大。这样众匪都冷静了下来，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友好的笑容。巩老大继续说：“兄弟们，想做好人的就跟我们下山干他娘的海匪，不想的，就继续在山里做土匪。”于是就有一些土匪纷纷举了手，倒是大狼，小狼和其余十来个兄弟说：“我们做了这么久土匪，怕做不来好人，还是让我们在山上留个时间缓冲缓冲。”小狼说：“老大，这跨度有些大啊，你之前也不和我们说道说道，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。”巩老大说：“老子做事，还要和你通气，你想继续做土匪，就接着做。留你们几个人在这，也算一个根据地，万一好人不是那么好做，我们还可以回来继续做土匪。”大狼小狼一听，觉得也是，凡事留个后路总是好的，就坚定了继续做土匪的决心。巩老大接着说：“你们不去做好人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，能帮我们打掩护，你们时不时的去山下打家劫舍，抢个黄花姑娘，牵头猪啥的，就不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咋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呢。还背地里说我们人心不齐，说散就散，毁了我们的威名。”众人一听，确实如此，也就这般。于是他们收拾好东西，整装待发，我曾祖和爷爷在前头带路，巩老大带着他的土匪浩浩荡荡，雄赳赳，气昂昂就向我们那个小岛进发了。我曾祖和巩老大定的计策是：里应外合，一击制胜。具体的是子夜时分，我曾祖把大门打开，趁那些海匪睡得和死猪一样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。快到小岛时，巩老大就带着他的队伍躲进了岛外的小丛林，每个人身上都盖着茅草，他们就那样一动不动，等到快子夜时，偷偷潜伏在我家的四周围，虽然那些海匪也有巡逻的，但海匪毕竟是海匪，哪有土匪贼。紧张的时刻，很快就到了，巩老大他们先撂倒那两三个巡逻的海匪，在我曾祖打开门时，立刻就冲进大厅，还有各个厢房，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海匪解决了，连鸡都没叫一声，为了不给岛上带来更多动静，他们一枪都没开，应是用刀砍死砍伤的。海匪的老大在临死之前，看见是巩老大，立刻就吓尿了，原来当初把他们打跑的正是巩老大，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，但一眨眼功夫，连对视的机会都没有。不过巩老大也没那么狠心，只是把没死的几个推下了海，当然那些瞬间被砍死的也被丢进了海里，反正天下不太平，死了这几个人不算是什么。那些海匪回到了大海的怀抱，惊慌失措的，什么都看不见，只好四处乱游，经过这一惊吓，从鬼门关里逃过一劫，虽有几个成功上了岸，但都不敢再靠近这个小岛了。曾祖眼见家里四处都是血，就叫上我爷爷，还有叔祖他们几个，开始打扫，没一会儿那些土匪也开始加入打扫的队伍中，毕竟他们都是抱着做好人的目的来的。我曾祖说：“是的，不过我没想到他们这么不堪一击，没有任何抵抗。”巩老大摸了摸枪口说：“这当然，他们本来就是我的手下败将，再说了，海匪怎么斗得过土匪，在大海上他们晃了那么久，早就脑子坏了。”巩老大说：“既然我们帮你做成了这事，那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。”巩老大说：“那行，以后我就做你家的管家，我们大家呢都叫你东家，不过你家的账目，安保，日常一切事物都由我们打理，地呢我们也派人去种，你们家几个娃想跟去玩就去，那几艘船我也会让他们时不时的出海打些鱼回来卖，不会让他们闲着，卖得多少钱我也会放入你家的钱柜里，做好账，绝不会坑你们。”我曾祖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就松了一口气，我曾祖母，还有几个爷爷也都松了了一口气，虽然刚刚血光四溅，但乱世里还能这般，再说把家也拿回来了，已是难得。我曾祖就说：“那就有劳兄弟你们了。如果村里其他人问起，我就说你们是我请来的保镖。这样你们也就成了真正的好人。”巩老大很是感激，随即把刚刚从海匪老大那搜来的钱柜钥匙掏了出来，对我曾祖说：“钥匙在这，我会帮你好好保管。”曾祖满眼泪花，甚是激动。大事既然安排妥当，接下来就是住宿问题，巩老大对我曾祖说：“正房你们一家人搬回去住，我们就住四周的偏房，东家，你觉得如何？”这时，巩老大振臂一呼：“兄弟们，我们像不像好人？”他的那群土匪就说：“像。”大部分人心想：做好人，其实也没那么难。巩老大继续说：“兄弟们，从今以后都给我规矩点，不是我们的不能乱抢，看见黄花闺女也给我把眼睛闭上来，等外头那场战结束了，我就给你们找媳妇，还有就是，切记不能拿村民们的一针一线，谁要是手长，问问我腰间的砍刀答不答应。你们要记住，我们现在是好人了。”一听巩老大这般说到，众人都高呼得令，不过还是有些人觉得很别扭：做好人规矩太多了，以前看到什么合心的物，什么中意的人，抢过来就是，不过老大都这么说了，总得小心脖子上的脑袋。经此一遭，我们全家人都完全接受了巩老大这群土匪，一致认为他们是真心想做好人，就痛痛快快地把全家大小事宜都交给他们打理。虽说岛外战火连天，但这三不管地带，又加上有巩老大他们打理，日子越过越红火，柜子里的钱也多了起来，房子也渐渐的越建越多。可没过多久，巩老大就开始给曾祖他们立规矩，该吃什么，该穿什么，还有我们爷爷几个该学什么，什么地方不能去，什么话不能说，都详细列了出来。毕竟他们于我家有恩，一开始大家也没多说什么，也都照着去做，虽心里有些不好受，可至少还是他们的东家。虽说要吃什么，要买什么，要先询问巩老大，但基本上他还是会同意的，毕竟他是管家，得为我们家的繁荣昌盛，人丁旺盛着想。就这样过了两三年，他们不仅做牢了我们家的管家，也顺便做了岛上其他村民的管家，而原先留在夺命山做土匪，留后路的大狼、小狼他们也早早下了山，摇身一变成了真正的好人。从此以后这座小岛就牢牢掌控在巩老大的手里，虽然他说不杀生，但还是有些人死在他的那群土匪手里，不过巩老大为了安民愤，还是狠狠教训了那几个。又说为了保证村民安全，怕有些海匪再回来烧杀抢劫，他们就在岛的四周设置了瞭望塔，栅栏，铁丝网什么的，还在岛上各处插了暗哨，平日要采购什么的，也都由他们一手包办，而巩老大也早早搬到岛上的宗祠那去住了，俨然这个岛的岛主，还种了一些桃花，不过大家也都没说什么，战乱年代，只要活着就行，也没失去多少财产。平时大家想出岛买个什么，见个什么人，巩老大都会派人跟着，巩老大解释说：“没有几杆枪跟在你们的后面，我实在不放心。”后面有一天，我爷爷说要去岛外买些东西，虽说大狼、小狼跟着，好在我爷爷是他们最早的少东家，也就没盯多紧，被我爷爷一溜烟跑了。后面我爷爷就有了我爸爸，我爸爸就有了我。再后面，我爷爷说要带着我们一家人回去看看那座岛，当年兵荒马乱的，要回去总不行，离开了那么久，总是要寻根问祖的，可怎么都找不到了，仿佛这个地球从来就没有这座岛屿似的。故事就讲到这了，其他的，想必大家也明白了，土匪就是土匪，再怎么也变不成好人。不过还是有些人至死都不明白，自己一直信的，其实是个骗局。
【作者简介】萧瑞，诗人，记录者，80后公民，一枚园地耕耘者。